辛相端坐上位，打量着眼前少年，丝毫没有家门被外人闯入的愠怒。

殷司朝他一揖，闲散而不轻慢，他微微颔首，心中更添了几分好奇，这般风度，犹胜当年的青涟昶！

很快，一堆女眷次第到场，香粉胭脂味弥漫了整个大堂，娵音不配合地打了几个喷嚏，殷司体贴地递来手帕，被娵音一点都不客气地拿来擤鼻涕。

哗啦哗啦，娵音听见一群少女玻璃心破碎的声音。她无语，这都戴了斗笠还不能阻挡狂蜂浪蝶的脚步，要是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得倾人国？他就如神祇偶现，谪仙亲临，朴素的的辛府顿时尘尽光生，折出明珠美玉般的光华，照破山河万朵。

大部分女眷不敢惊扰这种美好，还有一小部分的人胆子较大，试图与殷司交流，却被殷司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到最后她们也不知自己原来想问什么。倒不是他多么高冷，实在是他太矛盾了，亲切中尽是疏离，温暖中隐带凉意。他未曾声明要人远离，人却主动想与之保持距离，怕自己的浅薄喧嚣破坏了他的从容与安宁。这样自然高雅的风度娵音亦由衷赞美，只是除此之外，再无想法。

辛春水一直痴迷地盯着殷司，眼神如狼似虎，娵音淡淡提醒：“你若再不表白，王家公子就真的不是你的了。”

辛春水这才回神。

娵音又注意到底下一群女子都盯着殷司，而他悠然自得地品着点心，好不惬意。娵音本想让他被女人夹击，结果他没有如她所愿，反倒是那些女人们的目光太过灼热，使得她心里一阵烦躁。

迫不得已，娵音给辛相一个眼神，辛相将众女眷挥退。

殷司静静地注视着娵音的举动。从一开始她的警惕冷静。到日渐加深的融洽和谐，然后反目成仇。她或喜或悲或笑或怒，皆不再是原来的样子，这是他带来的改变吗？以妻子的名义将她禁锢在身边一辈子，是否为上策？一场梦罢了吧。

命运不允许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幸福，强行忤逆，只会越伤越深，直至亡命！

驻乐轩。

“辛茹，看不出来，你竟然和那样一个人扯上了关系。若是没有逸，恐怕连我也要动心了。”辛聆梦揶揄道。

辛聆梦近期经常来找娵音，辛府的女眷大多勾心斗角，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娵音表面上也是如此，实际上却娴淡得很，这一点她能感受得出，因而渐渐不免心生亲近之意。赏花宴她的邀请既有试探警告，也有真心实意。

而娵音也在和辛聆梦的接触中发现此女并不像普通的封建女子一般迂腐，于是引为知音。

“与他扯上关系吗？为什么要与他扯上关系？他说要娶我就得嫁吗，你认为我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娵音眼眸微眯。

辛聆梦不语，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木桌上写了一个“止”字，然后默默凝视着娵音。

娵音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过度紧张？当我还未长大吗？”

辛聆梦不再谈论这件事，正想说些别的，几个辛府小姐走了进来，颊上生晕道：“茹姐姐，聆梦姐姐，四皇子来了。”

“所以呢？”娵音挑挑眉。

“这——”几位小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接话。

“四皇子青涟回白为皇帝第四子，风流俊逸，传闻以其所在之地为原点，周遭十里花香。走在街上就仿佛明星之于尘埃，他是大平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亦是大平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他对皇位的野心不大，本身才学出众，平日里与书画大家、诗人才子相处，更添了几分光彩。”辛聆梦一边说了下去，一边打量娵音的反应。

“此人值得结交。”娵音一脸向往之色，见了殷司后，她再没见过比之更甚者，青涟回白也许也无法抄其左右，因此，对青涟回白的容貌她未抱太大希望，她主要是对青涟回白的才情感兴趣——能与诸多风雅文化人结交的，必是其中佼佼者。她笑道：“聆梦，你把他介绍得这么清楚是在说媒吗？”

辛聆梦低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门口突然喧闹，娵音正想出去查看情况，迎面走来一个人。

此人有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清晰地闻见他身上的书卷气夹杂着酒香。再一回头，她顿觉惊艳。殷司的五官生得如山水悠远雅致，却有一种隐匿的魔力，总要愈往深处看愈觉清华，甚至在第一眼看他时会被其气度所慑，不敢再窥其容颜。但这个人不同，他的五官每一笔都似玉石琉璃精心雕琢而成，却又不是易碎的花，可以直观地感受到不加修饰不去隐藏的美。他的动作优美得像在跳舞，似乎他来的不是辛府，而是桃园仙境。如果一定要进行比较，只能说殷司很深，他很清。这并不能表示谁就更胜一筹，都是生存环境不同罢了。如果殷司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里，仍会这样低调吗？娵音迷迷糊糊地想。

“聆梦，你又识得一位新人了？”青涟回白笑着开口。

“辛茹，这便是青涟回白。”辛聆梦一一介绍，“这是辛聆梦，我引了不久的知音。”

娵音和青涟回白礼貌地握了一下手，一声河东狮子吼从门外轰隆隆震来，“敢碰回白哥哥者，死！”紧接着，一个粉裳少女操着一把剑飞奔而来，势如流星，人如飞燕，三步作两步窜到了娵音面前。娵音下意识要躲，转念一想，岿然不动立于原地。在云岚山她有过练习，这样的杀招很好躲过，但是现在，她想确定一些事。

剑在离她胸口前一寸处停住了，随后“当”的一声被击落在地。

停住是因为青涟回白握住了粉裳女子的剑柄，被击落在地，则是因为——

“茹，你原来是在此，我找你许久了。”清淡的男音传来，娵音嘴角轻轻勾起挽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他果然是想着利用她。如果她连公主的身份都没有，他又当如何？

娵音得出三个结论：一、青涟回白不是无情之人。二、青涟回白对那个女子那般在意，怕是钟情于她。三、殷司不会轻易再去害死她。嗯，小命是保住了。

娵音和殷司对视，二人心中都明白对方所想。殷司示意他们先出去，娵音看看青涟回白和粉裳女子，终是点点头。虽然不想和殷司待在一起，但她也没兴趣当电灯泡。

“聆梦，尽管我看不出你引为知音的那个人有何特别之处得你眷顾，但你的眼光，我总是信的。”青涟回白为难地看着被他握住剑柄的少女，向辛聆梦请辞道：“今日多有不便，改日我定来辛府重游。我先送寂雨回去了。”

“无妨。”辛聆梦友善地点头。

寂雨的目光在青涟回白说完那句话后陡然亮起来，一双剪水明眸内流转辉光，顾盼动人。她的容貌本就属上乘，柳眉红唇，此刻因欣喜激动笑靥如花，更添艳色，青涟回白也忍不住失神。

“回白哥哥，你最好了。”她的声音也透着欢喜。

青涟回白与寂雨携手离去，辛聆梦转过头，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辛府女眷们的表情她不忍再看。

辛府女眷的玻璃心在青涟回白走后又哗啦哗啦碎了一地。

今年的桃花开得真不错，当然，谢得就更壮观了。

辛聆梦慢慢沿着长廊走着，忆起青涟逸，她和他的爱情也是那么美丽呢。

与此同时，另一边却是不同的光景——

小说《帝姬欢》 第18章　桃花朵朵开（五）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