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楠听到卡车驶进车道，还有那些车门关上的声音，其次是后门附近兴奋的笑声。梁楠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梁楠，所以梁楠笨拙地把行李往开着门的房间扔过去，自己站了起来。梁楠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梁楠听见萱萱宣布：“妈妈，刚才我们吃了甜甜圈。”

梁楠用衬衫的下摆压住头部左边，试图阻止出血，而那伤口就在梁楠的手下跳动。感觉头很沉重，梁楠尽可能地让身体保持平衡。感觉自己好像就要失去意识了，梁楠抓住水槽，努力打起精神来，进行深呼吸。一分钟过去后，梁楠可以站直了。晕眩消失了，但疼痛像猫爪一样抓挠着梁楠的头。

梁楠慢慢放松手上的压力，她的一边脸上沾满了血，还流到了脖子上来。渗湿了梁楠的衣领。梁楠不太明确伤口具体是在哪里，她拉了一些纸巾，胡乱地压到大概的地方，不再用衬衫压住，这样梁楠就可以把衬衫浸入冷水中，洗掉血迹。

梁楠用潮湿的球衣擦去脸上的血，一边手压住左眉上的小伤口，它不是很大，但它还想要继续出血。走进自己的房间，在药盒里寻找创可贴。她拿出两只蝴蝶形的创可贴，来到浴室的镜了前，把它们粘贴到伤口上，把伤口的两边拉到一起，这样可以愈合得更快——但愿留下的疤痕越小越好。

在梁楠的额头的中心，沿着发线，是一个很大肿块，已经变为青紫色。梁楠不敢去触摸它——因为疼痛丝毫未减，碰不得。梁楠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项链，一颗一颗掉落下来。她想用冰块来敷它，但是，不知道如何做这事，才能不被叔叔和两个孩子看见。

靠在镜子对面的墙上，闭上眼睛，想止住眼泪，可怎么也止不住，它们总是不听话地沿着梁楠的面颊滚落下来。努力保持平稳的呼吸，让自己不致于号陶大哭起来，虽然哽塞的喉咙渴望着这样的放声大哭。刚才发生过的事反反复复地闪过梁楠的脑海。梁楠刚才竟然没有听见李稚跟在自己的后面，她显然一直在等着梁楠。

梁楠泪眼婆娑地盯着镜子里的眼睛，她也看到了它们已经愤怒得闪闪发光，梁楠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恨不得就把她碎尸万段。

低头看着手上血淋淋的球衣，想，她的闪电攻击跟足球比赛无关，也跟自己没有洗的脏衣服无关，她纯粹是因为梁楠昨晚出去玩了而打她。梁楠知道，她只要打个电话给学校的辅导员，向她反映自己的情况，学校就有可能让她跟非本城市的学生一样，住到学生宿舍去，她受到的灾难也将结束。可是应该那样做吗？

这时，梁楠听到萱萱从大厅那里传来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明明哈哈大笑。他们回来了！

梁楠真的很爱这两个堂弟堂妹，她也舍不得离开他们。可要她一直这样忍受李稚的欺凌，能受得了吗？梁楠艰难地咽了一下，决定让自己安静下来，但是眼泪拒绝停止。

梁楠拿下架子上清洁用品，嘴唇颤抖着，手也在发抖，哽咽和抽泣着，擦洗浴缸。越是要忍住哭声，心里越是堵得慌，越是感觉额头上的痛苦持续不减，全身几乎虚脱。

等到梁楠清洗好了水槽后，她又变回了麻木的状态中。梁楠茫然地盯着水流下排水管，冲洗掉泡沫和血水，把心中的愤怒藏在心底。

“几小时后我就会回来的。”梁楠听到李稚宣布，接着是关门的声响。孩子们在客厅里看电视。梁楠听不到梁顺仁的声音。

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加思索地把创可贴周围剩下的干血擦掉，然后打开浴室的门。走进大厅，从大厅的壁橱里拿了扫帚和拖把。梁顺仁正从自己的房间走了来。他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但他震惊的表情迅速消失了。

“你的额头怎么了？”他不痛不痒地问了一下。

“我一边走路一边看书撞的。”梁楠嘟哝着说，她知道，她要把真相说出来，她的这个叔叔也不会相信。他不会相信，在他和孩子们面前是贤妻良母的李稚，会对梁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你可以擦一些药上去的。”他劝梁楠。

“嗯。”梁楠同意，走回浴室去洗衣服。

梁楠把工作完成后，回到梁楠的房间，她发现有一小塑料袋的药放在梁楠的桌子上了，是刚刚放的。

梁楠轻轻地把药水涂到肿块上，窗外，明明和萱萱在后院追逐着梁顺仁，偶尔经过梁楠的窗前。梁楠发现，在这个房子里，对于某些人是天堂，可对于某个人是地狱。

大概在午夜，梁楠在恐惧中醒来，一动不动地躺着，梁楠的眼睛焦虑地搜索着房间，喘着粗气。梁楠的睡衣被汗水浸湿了。她不敢去回想那个让她惊醒过来的恶梦，可很难那个梦境还是挥之不去地浮现眼前。在梦中，梁楠被一个魔鬼按到了水中，淹得她几乎呛死。

梁楠深吸了一口气，五指掐了一下腿上的肌肉，还有痛感，确认自己还活着。并且，现在她的呼吸已经顺畅，没有了梦中那种就要窒息得炸裂的感觉。

她想静下心来继续睡觉，可无论如何，就是很难睡得着，直到黎明的时候，梁楠才能再昏昏睡去。

梁楠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吵醒了。“你打算睡一整天吗？”门外，一个声音吼道。

“我这就起床了。”梁楠急急爬起来，希望她不要进来。看了看床旁边的数字时钟，八点三十分了。哦，还有半个小时，她必须在九点之前洗漱好。梁楠慢慢地坐起来，动一下，头上的伤又疼痛了起来，这疼痛提醒着她，现实中的噩梦还在延续。

梁楠匆匆收拾了一下床铺，穿好衣服，溜进浴室。洗头发，对于梁楠，现在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它比预料中要痛苦得多，特别是后脑勺那部分，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肿块，一拉扯，都是钻心的痛。可是，不洗，它们被恶梦中的汗水粘到一起了，出不了门。

梁楠还感觉到头皮上有的地方结有血痂，梁楠得很用力才能将粘在血痂上的头发拆散。她之前只是专注于头顶上和眼角的伤，而没有太留意后脑勺，直到现在才发现，那里也被伤着了。

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揩了洗发水，放到头发的前面部分，这种工作现在是一种折磨。她在没有人来敲门之前关掉水，擦干身，穿好衣服。在用毛巾轻轻擦干头发后，她发现梳头比洗头发更难受。

每刷一下，梁楠的双眼都会差点落泪，所以，用了好长时间，才能把头发梳得像个样子。没有时间吹干它了。梁楠决定，明天不管睡醒后头发是不是被汗浸湿了，也不再洗头发了。她不愿意再经历这样的疼痛。

“楠楠今天下午还像平时一样去图书馆吗？”当梁楠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做作业时，她听到厨房里李稚问梁顺仁。

“应该去吧，昨晚她自己也说了。”他回答说：“她要去那里查资料，然后会回来吃晚饭。”

“你相信她会去图书馆吗？”她怀疑地问。

“她为什么不会去呢？”他不解地问。

梁楠没有听到李稚的回答。

“大约在一点的时候我就回来。”李稚最后说，然后后门打开和关上。

“你们想去外面跟楠楠姐一起玩吗？”梁顺仁问孩子们。

“好啊。”他们齐声尖叫。

“楠楠！”梁顺仁的叫喊声穿过那扇关闭的门传进来：“你带孩子出去玩好吗？”

“我马上就到。”梁楠放下手中的笔，换上一件外衣，走出自己的房间，那那两个小孩，一见到他们的堂姐，便欢呼雀跃起来。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梁楠过得算是相当愉快的，她在后院跟萱萱和明明踢足球，玩了一个多钟头。相比于王雨寒的房子，梁顺仁和李稚的房子是小得多，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可它还是有一个后院，这在寸土寸金的中国，尤其是在滨海这个发达城市里，是极其难得了。在滨海，梁楠叔叔住的这个区，是典型的中产阶级聚居区，但是相比于滨海欢乐谷那个地方，在财富上，就有相当大的差距。

到下午两点时，梁楠骑自行车去了十公里外的市图书馆，梁顺仁和李稚带孩子们去看电影。梁楠的整个下午都埋在书堆里，先是完成一篇《毛概》作业，然后到电子图书室，为学生报寻找一些资料。

做完了手头上的活，还剩下有一点时间，梁楠决定在回家前，找个有公共电话的小卖部，给王雨寒打个电话。

“嗨。”王雨寒喊道，有点太过于激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我现在图书馆，用公共电话打的。”

“哦，那我马上就过去。”

“你不用来了。”在王雨寒挂上电话前，梁楠急忙阻止她：“我过几分钟就要离开，但我想先告诉你，明天来接我出去兜风一下。”

“出什么事了？”王雨寒关切地询问，几乎是惊慌。

“我没事。”梁楠平静地告诉她，尽可能不让她过于激动：“我摔倒了，头被撞伤了，虽然我自己粘上了创可贴，但还有一点瘀伤。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楠楠。她对你做了什么？”王雨寒大喊，声音里夹杂着恐惧和愤怒。

“她没做什么，雨寒。”梁楠撒了个谎：“真的是我自己摔的。”

“那就好，”她平静地说。“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很好。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我们明早见。”

“好的。”王雨寒不情愿地挂上了电话，梁楠也跟着挂了。

小说《千回百转，爱不惧阴霾》 第18章 　隐瞒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