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精神病院，坐落在临安市郊区，方圆十几公里人烟罕至，却在当地人人皆知。
这所精神病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殖民时期，就连其建筑主题，都还保留着西式风格。
或许是这里曾是教堂，因此还保留着耶稣受难像，就在大楼主体的正上方，白天看来这是一种救赎的象征。
但到了晚上，却又因此显得异常压抑。
厚重的两扇铁门，将自由隔绝在外，岁月的沉淀使得铁门上锈迹斑斑，偶尔大风时，还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精神病院一共分为六层，除了一层活动区和娱乐就餐区域之外，其他几层皆是病房。
偶尔也会有人前来探视家属，但这些人从来都不会被带上第六层。
那里被病院内部的工作人员称之为监狱，和其他透亮宽敞的病房完全不同，第六层所有的病房都被铁栏杆隔绝。
就连窗户上，都是如此。
几平米的病房大多只有一张破旧的单人床和满地杂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五层通往六层的楼梯，还专门设立了铁门，没有钥匙，任何人都不可能上的来。
昏暗的走廊目测少说也有二十来间病房，可住在这里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通常，只有精神病患者被判定为重症，甚至要达到病症足以影响他人的条件，才会被转入这里。
曾经在这儿里住过的，基本都是因为暴力，致人伤残且难以治愈。
久治不见效果后，便永久关押在这里，直到死亡才能离开。
可独有一人，三年前突然被转入病院，直接就关押到了这第六层。
他并非是因为暴力，但他的病症，的确影响到了他人。
有些时候，精神上的扭转要比肉体上的伤亡更具威胁。
“咔嚓……”
楼梯口处传来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名外面穿着白大褂，里面穿着一身西装的医生在另外两名男护士的陪伴下走了上来。
“3号病人怎么样了？”
“治疗效果并不明显，他还是会在墙上乱写乱画，除了睡着之外，整层楼里都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医生点了点头，随后便站在了一间病房前，透过铁栏杆朝着里面看去。
漆黑的屋子里，一个穿着条纹病服，剃了寸头的年轻人，正看着眼前的墙壁独自念叨着什么。
墙上写着各种各样的文字，有复杂的数学公式，有英文记录的名言，还有一些看起来毫无规律的图案。
“李墨，跟我来办公室吧，今天的谈话时间到了。”
穿着西装的医生，语气温和的看着那病人说道。
可李墨却像是压根听不到似的，仍旧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此，医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李墨在这医院里算是一个特殊的病人，倒不是因为他的病症特殊，而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
在被送来医院之前，李墨是临安大学的古文学的教授。
而他被送来医院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多次公开课，以及个人论文上，都曾多次发表异常言论，严重影响危害到了他人的认知，从而才会被送来进行精神评定。
妄想性障碍！
很难想象，一个高知识分子，竟然也会有一日出现在精神病院里。
两名男护士一左一右将李墨架了起来，将其送到了会谈室。
医生坐在李墨的对面，这份温和的笑意表现的有些刻意。
不过李墨并不在乎，他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桌面，丝毫不与医生有任何视线上的互动。
“李墨先生，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你已经在这里有三年时间了，配合治疗的话我也说了三年。
难道你就不希望早点出院，恢复正常生活吗？”
这番话终于让李墨有了一些反应，他抬头看了医生一眼，但那眼神里却满是鄙夷。
又一次讨了个没趣，医生只能选择用其他方式让李墨开口。
他翻开了手中的文件，随后饶有兴致的说道：
“当年你还是教授的时候，曾多次发表论文，我都看过了。
你的这些论文里提到的内容，几乎都是在质疑这个世界。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异议吗？”
医生选择用李墨感兴趣的话题作为突破口，也的确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李墨无神的双眼里终于闪过了几分光芒，他一改常态的认真了起来，短短瞬间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的问题了。”
医生见起了效果，便点了点头，示意李墨继续说下去。
……
与此同时，两名男护士在李墨进行谈话治疗的期间，照常前去收拾一下他所在的病房。
二人对于这份工作的怨言颇多，因此一边收拾一边也在抱怨着。
“这墙上图画的东西怎么擦都擦不掉，烦死人了！”
护士用手里的钢丝球不断的擦拭着墙壁上的文字，可这文字却好像是生根了使得，根本擦不掉。
疲惫的护士憋了一肚子气，可当他无意间也是第一次去认真看这墙上文字的时候，却是紧接着愣住了。
另一边的护士也注意到了这一幕，顿时便凑了过来打趣道：
“精神病的话有什么好看的。”
但那名护士却是指了指其中的一行字说道：
“你看这里，他写的内容……”
另一名护士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文字图案之中，有一行字格外清晰明显。
“庄周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梦醒之后，他不由得深思，到底是庄子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子？”
后面大大的三个问号，诠释了当时李墨写下这番话时的心态。
两名护士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开始看向墙上的其他文字。
在这里，除了一些看不懂图案和数学公式之外，还留下了许多引人发思的问题。
“宇宙存在了138亿年，而从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发源，人类历史最古老文明的出现到现在也不到万年时间。
我们又如何确定自己，不是未来生物模拟出来的程序呢？”
“当一只松鼠来到人类的飞机场，他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它看到了什么。
数十个比自己大几万倍的庞然大物，趴在一望无际、没有一棵树的怪异空间中。
这是人类的飞机与飞机场，这些庞然大物，有的骤然拔起消失于天空中，有的从天空中伴随着毁天灭地的声音落下。
松鼠看到的一切都超出了认知，他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这些怪异的现象。
而我们和一千多年以后的人类就是这种差距，和他们相比，我们便是松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