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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白

佚名2020-08-21 17:43:53

内殿中

内侍冷着一张脸,他生的白净,平日里一张面皮总是冷且僵硬,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现在依然是这样,可是周围的宫人却莫名的感受到了凉意,毕竟一个活生生的皇帝,忽然丢了,这确实是一件大事。

“真的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内侍狭长的眸子里暗光流转,总是不经意让人想起雪野的孤狼。

“仔细你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要把贱命当成命。”他的手恭恭敬敬放在身前,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似乎冰刃一般,其他的宫人早就不敢说话,就差把头埋到胸腹里,只一个劲的瑟瑟发抖。

“废物。”内侍身形未动,暗骂一句,

其实内殿里守着的,一直都只有他本人,且整个过程中那个小皇帝一直都在午睡,虽然隔着重重帷幕,他看着也不甚在意,不论如何,这小皇帝还是脑子有问题,自家的主人说过,这小皇帝幼年的时候摔过一次,虽大难不死,却落下了毛病,御医诊断也说过,虽是轻微的,却终究还是个傻子不是?

说来昭仁太后也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当即就杀了那御医,奈何慧极必伤,不过两年,自己也就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神经病孙子,皇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吃人从不吐骨头,一个小孩子,本就不会藏锋,又鬼灵精怪,若不是脑子有问题,想必自家主子也不能留他到今天,说来还有点因祸得福的意味。

不过也奇怪,却不知自家主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想不通,也便不多想。其实小皇帝也算可怜,皇家子弟,却生来为父母抛弃,祖母死后,真真正正成了孤身一人。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多年前孤身一人在乡野朱门沿街乞讨,又生出些同悲的感觉,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平日里也不自禁的,对小皇帝还是尽可能的照顾着。

他心思忽然一动,撇下众人,迳自离去。

太庙其实很荒凉,只是定期才会打理,雪还没有停,堆积在荒草与枯枝上,在风里扑簌簌的往下落,他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找错了地方,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撑着伞回过头来,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看到一抹明黄的衣袍,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刚刚到这里,被吩咐着来照顾这个孩子,每天跟在他身后,也跟着这明黄色跟在注定在史册上叱咤褒贬的妇人身后,听他糯糯的背四书五经,糯糯的要糖吃。

“公公,你怎知朕来了这里?”那语气分分明明带着惊喜,果真是个傻子啊,他想着,多了一丝莫名而来的欣慰。

他躬身行礼,一举一动,毫无僭越,“奴才只是来碰一碰运气。雪太大,陛下请先回寝宫吧,这样的天气,怕会着凉。”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于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恭恭敬敬低着头,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小皇帝为难的看了一眼殿里面的嬷嬷,那嬷嬷就点一点头,她的声音温和平缓,却刚好是他能听到的高度,“陛下,高公公说的在理,您若病了,想必太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会责怪老奴。况且您已守了很久,娘娘定然很欣慰。”

高公公听了这话,于是安安静静敛了眉。

“也好,那朕改天再来陪皇祖母,走吧高公公。”

高内侍听了这话,快步走过来,将伞撑在地上,为小皇帝披了一件黑貂毛皮的披风,撑伞离去。

待走了很远,孙嬷嬷起身,去收拾那一身半湿的内侍服装,叹了口气。

雪地里两个人,脚步一深一浅。

“高公公,你会害朕吗?”

这话说的猝不及防,高内侍撑伞的手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连带着伞很明显的偏了一下。

“奴才惶恐,奴才惟陛下万死不辞。”高内侍依旧很淡定,淡定的跪下身低下头,连说话都有条不紊,还是往常的神色,一点惊怕的意思都没有。

安静了一会儿,皇帝悠悠的眼神梭巡在那一身墨蓝色的内侍服装上,充满玩味。高内侍心里忽然发寒,有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这只是一个傻皇帝。

但很快的,他记起来了,因为傻皇帝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痴傻的笑,“你真好。”

高内侍惊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要冠冕堂皇的说些什么,还没张口,又被打断了。

“高德胜,你真没意思,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也一点都不感动呢?还什么惶恐?表情都没有,算了算了,回去了回去了。”皇帝带着装模作样的粗劣懊恼,径自向前走。

高内侍心里生出些别样的情绪,呆了一呆,迅速起身跟上。

深夜,北风呼啸,雪终于停了,月亮刚刚从一团云里面出来,却终归是冷冷清清。

含章宫,太后之前居住的地方,已经荒废很久了,现在这里站了两个人。

“照你这样说,小皇帝是离开之后就去了太庙?如何保证?”

问话的穿着夜行衣,问完这一句,他转过身来,直愣愣的盯着对面人的眼睛。那人是高内侍。

那个人还是墨蓝色的内侍服装,月光之下,那张脸还是白刷刷的,眼里带了惫态,却是眨都没眨。

“衣服,他的衣服并不是在雪地里呆了很久的样子,很干。”

“哦?”那黑衣的年轻人眉毛一挑,带了些微嘲讽,“公公这话很有意思。”

“还有,现在想来,大致可以推断皇帝离开的时间,”他依旧敛了眉,“我只离开过一小会儿。”

听了这话,黑衣人笑的狰狞起来。

“你奉我父亲之名,监视皇帝一切举动,因何擅离职守?”

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高内侍的神色,略微局促,于是黑衣人更得意了。

“出恭。”然后是僵硬与安静。

“咳咳,这件事,我自会清清楚楚禀告父亲,高内侍请务必认清楚你应该效忠的人。”

“谢大公子教导,大公子一向分得清敌我,要谨防被敌人利用才好。”

“你,”黑衣人一时间有些气结,这岂不是摆明了说自己愚蠢?但想到此人颇得父亲重视,所言也毕竟是事实,竟无话可说,只挥一挥袖子,“哼,那又如何?终究是我父亲,你好自为之吧。”

转眼庭院里只剩下了高内侍一人,冷风吹着窗檐,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下一下,响的很有节奏,他抬眼,看一看那棵老树。扑簌簌的,像黑鸟一样的身影,沿着之前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离开了。现在是真的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静默往回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他想起那一句痴痴傻傻的你真好,就像当年背着太后,给他抓到一只鸟,他就说这样的话。高内侍忽然就抿唇笑了,他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他说了谎,只是因为他不想因为这些空穴来风的事情,让那个傻皇帝受什么天日昭昭的罪。

再抬起头的时候,拐角那里站了一个人,穿着明黄色的衣袍撑着伞,还是笑嘻嘻的。

“你去哪里了?高公公。”

他脸上的笑已渐渐僵硬,揉了揉眼睛,确实有一个人,确实只有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或者真的是自己想错了,这并不是一个傻子。

“你说过,不会害朕的。”

皇帝撑着伞,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笑着,“朕相信你,走吧高内侍,当心着凉。”

屋子里很明亮,点了很名贵的长明灯,装饰得很是奢华,就连一方砚台,一块墨,都是十分珍惜的东西。有个人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一局残棋。

有人禀报,得了允许之后,有人走近来,来人穿着名贵的丝绸衣料,披着厚重的披风。他站定,拜了一拜。

“父亲,孩儿回来了。”

座上的人抬眼来看他一眼,“嗯子德,”他语气越发随意,招一招手,“过来,陪为父解一局棋。”

左云漠,昭仁太后的左摄政大臣,幼祯皇帝的左相,左棠嫡子,字子德。

左云漠很奇怪,父亲竟然着急没有询问他打探的情况,可是他不敢多问,走上前去,在左棠示意下,看向棋盘,却神色一变,棋局怪异,似乎输赢已定。

“如何?”

左云漠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左棠依旧看着棋盘,不动声色,他吞吞吐吐半天,“儿子寡见,胜负已定。”

“看清楚了?”那人说着,随手取走一颗黑子,左云漠呆了片刻,神色大变。

“做棋子,是要有棋子的自觉的,你可知道?”左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影在灯光下明明灭灭。

“儿子知道。”左云漠呆了半天,神色多变,而后站起身来,“儿子知道。”

“你知道,有些人不知道。”这一句说的有些高,左云漠的身子不自禁的抖了抖,烛光一闪一闪,似乎屏障后也有什么晃了一下。

“说吧,皇帝去了哪里?”

小说《君心难测:皇上来侍寝》 第三章 黑白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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