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爸爸骨折需要人照料，我已经跟公司请好了年假。

时间是有的，但我不大想回去。

以前回老家时，跟小叔和奶奶打过几次交道，都不太愉快。

特别是奶奶，半疯半魔的，时常大喊鬼叫，动不动就让我滚远点。

但是爸爸开口了，我也不好拒绝。

老婆也劝我，说对这事挺好奇。

「当时人们都对日本侵略者恨之入骨，怎么你奶奶上赶着要当汉奸带路，还非要生一个流着日本血的孩子？而且啊，更难理解的是，既然村里人都这么恨他们，母子俩是怎么在后面那么多运动里活下来？」

「你不如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了解了解，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做成一篇专访交差呢。」

说的倒也是，我供职于一家做深度人物报道的新媒体公司，近来产出不多，正为题材发愁。

于是，交待好老婆顶上我的班，照顾好爸爸，我买票往老家赶。

这时，我还不知道，这趟奔丧之旅将要发现的真相，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冲击。

一个女人，究竟能承受多少？

从来没有想象到。

飞机到南宁，再转高铁。

再打车一个小时车程，才到我父亲出生的苗寨。

一路都是平整的柏油路面，直通到了寨门口。

和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时，又发生了很大变化。

国家确实强盛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基础设施也搞得如此到位。

要知道，在我爷爷的回忆里，日本兵到来的时候，走的是数十公里的羊肠小道。

那天还下着雨，到处都是湿泥。

「这么偏这么远，这么烂的路，那个女人居然还能把鬼子带过来！」

他愤怒混杂仇恨的语气，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

进了寨子摸回祖屋，长久没人居住的木质吊脚楼里蛛网密布，根本没法住人。

我找到村长说明来意。

和小叔年纪差不多的他很高兴，要给我安排住处。

我摆摆手，说就到山上住我奶奶家吧，方便处理事情。

他更高兴了，小叔死了这件麻烦事有人处理再好不过了，当即就领着我走小路上山。

我的印象里，奶奶和小叔一直住在寨子后面的山窝里，与世隔绝。

而据村长回忆，他们搬到山上去的时间远比我出生时间早。

据说，我奶奶刚从日本人那里回来的时候，爷爷罗二海还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没成想，几个月后，奶奶逐渐隆起的肚子让她跟过日本人的事实遮盖不住了。

小叔出生不久，爷爷再也忍受不了旁人的冷嘲热讽，把母子二人赶出了家门。

他们跑到山上相依为命，一住就是几十年。

爬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家门，是一处红土混砖的小房子。

奶奶正在门槛上坐着，看着我们来的方向，但目光很空。

她身形矮小，即便穿了厚厚的深蓝棉服，要不是一头花白的头发，第一眼准会认成一个小学生。

听爷爷说过，奶奶跟日本人走之前，是村寨里少有的大个子女人。

回来的时候，却像短了一截，他估摸是因为和小鬼子折腾的太狠了。

如今她垂垂老矣，更是缩水几圈。

村长拿手在她眼前晃，「哎哎，韦婶子，你孙子回来了，你儿子有人给埋了。」

奶奶跟没听见没看见似的，目光仍然空洞。

小说《我奶奶生下日本鬼子的***》 第二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