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坊分东厢和西厢。

东厢是卖唱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干的是博君一笑的营生。

西厢则是做的皮肉生意，干的是用身子取悦恩客的买卖。

客人若是来附庸风雅的，便上了楼梯左转去东厢，和姑娘们品茗谈心、花前月下，花钱买一个风流高雅，求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

客人若是来寻花问柳的，便上了楼梯右转去西厢，和心仪的姑娘一夜春情，使了银子买一个舒坦，讲究的是「人间春意浓，芳草郁葱茏」的柔情。

几道简单的木阶梯，漆了大红的涂料，便断了姑姑和姐姐们迥然不同的命运。

浮萍坊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接待醉酒的客人，浮萍坊有自己的后厨，来的客人可以点些精致酒食，但酒永远只能点一壶。

为的是防止客人酒后闹事，恐伤了楼子里的姑娘，也怕拂了客人的面子。

久而久之，来浮萍坊的客人们便默认了这项规矩，浮萍坊也成了整条巷子里最安生的青楼。

用严先生的话来说：「有的人呐，平时看着是谦谦君子温良谦恭，喝了酒便会干出畜生不如的禽兽事情来。」我虽听不大懂，但看其他楼子里闹事的醉汉，觉得先生说得十分在理。

有对夫妻来卖自己的女儿。

他们老家是扈渎的，因家乡遭了洪水，便从南边逃灾过来，到了京城寻不到过活的营生，迫于无奈只得卖掉自己的大女儿。

那大女儿年方十五，小家碧玉的样子，一双眸子好像沉在塘子里的满月，闪着凄楚的光，扑闪闪地惹人怜爱。

只是长期吃不饱饭，整个人瘦弱得紧，看着病恹恹的，买来也需好生将养些时日再进行**。

那对夫妻也算有些良知，桃花巷里问了一圈，最后还是把女儿送来了浮萍坊。

娘看那二女儿真真可怜得紧，便多给了些银两。

那爹娘拿了银子却并不愿离去，四人抱在一处，在门口哭做一团。

尚是午时，楼子还未开张，哭声吵了楼子里的姑娘，姑娘们便开了门倚着廊子里的扶栏看着下面的热闹。

桃花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是整个京城里最是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姑娘们早已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所有人只是用淡淡的眼神打量着悲怆痛哭的一家四口。

却并不同情。

蓝瑛姑姑下了楼，柔声安慰了几句，便让那女儿给爹娘磕头，然后轻轻拉着那姑娘的手回屋帮她梳洗。

待蓝瑛姑姑关上了门，娘就变了脸色，扬着手里的卖身契：「若是实在不舍，便退了我银钱，我便撕了这卖身契，把女儿还与你们，让你们一家团圆，免得我还落了个拆散骨肉亲情的骂名。」那卖女儿的爹娘一听，立时止住了悲声，把手里那包银子死死揣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娘满脸鄙夷：「卖都卖了，何必还如此做戏，我这不是善堂，你们要哭便走远些，别哭坏我门前风水，影响我开门做生意。」那爹娘面色羞愧，拿着银子低头快步走了。

直到消失在街口，两个人也没有再回头望上一眼。

娘用手夹着那卖身契轻叹：「这活契，怕是要变成死契了。」

小说《浮萍坊》 第三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