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全身都疼痛着,像被什么灼烧一样。意识似乎正一点一点地恢复,蒋小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一般,一阵一阵地钝痛着。慢慢地,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叫唤着什么,听力逐渐的恢复了。
“小姐?小姐你听到我说话吗?”
“她动了!”
蒋小云试图睁开眼睛,不过眼前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看不真切,但感觉应该是个白大褂。
“她果然醒了!”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醒过来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吧?”
“嗯,应该是的。”
“小姐,你听到我说话吗?”
蒋小云终于睁开眼睛,冲着护士点了点头。一旁的医生上前给蒋小云检查了一番,宽慰道:“放心吧小姐,你的伤没有大碍。”
蒋小云微微张开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可惜无法提起气力。朦朦胧胧间她看到护士给她重新换了一瓶盐水袋,接着又昏昏沉沉的睡去,意识不清了。等蒋小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这次,她的状况好了许多,意识已经完全清醒。她微微的转头,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从装潢来看十分考究。
因为病房里很安静,所以走廊外细微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了蒋小云的耳中。
“那个女孩真的毁容了?”
“是啊,鼻梁断了,从这里到眼睛划了好长的一条口子。”
“啧啧,真可怜……”
“是啊……听说,院方通过电话联系上了他的父亲,似乎是个有钱,不过……”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不过什么?”这个人显然好奇起来。
“额,你别对其它人乱说哈”这个人犹豫地开口:“我听到主任和院长的对话,那个女孩似乎是什么总裁的私生女,所以他父亲不便来医院探病……”
“真的假的?”这个人惊呼。
“嘘嘘!你小声点!”
“哎,真的好可怜……”
静静地听着护士门的对话,蒋小云一个人呆呆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脸颊由纱布包着,双眸失神地凝视着天花板,可惜没有焦距。蒋小云知道,护士们口中的那个女孩就是自己吧……果然,她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蒋小云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院方给蒋小云安排了十分仔细周到的治疗。不过,却没有人来探望她。蒋小云安静异常,除了和医生必要的对话就几乎没有开过口。几个好心的护士到挺同情蒋小云的,时不时和她说些趣事,蒋小云也是一副木讷讷的样子。
这天,是拆除纱布的日子。心理医生一早就来到蒋小云的病房,给她做了一番工作。蒋小云倒是挺配合,只是依旧少于。
在护士的帮助下,蒋小云脸色的纱布被一层一层的接下。蒋小云分明听到当揭开纱布的那一刻,护士们低声的抽气声。
迟疑地,蒋小云拿起了镜子。饶是有心理准备的蒋小云还是被镜子里骇人的样貌给吓了一跳。鼻梁全部塌陷,一道丑恶的伤疤从右眼到左下额贯穿整个面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医生和护士连番的安慰蒋小云,而她,只是在最初叫喊了一声,之后又陷入了沉默。医生不放心蒋小云,吩咐护士看护好她。
病房里安静异常,值班的护士时不时地偷瞄着沉默的蒋小云,害怕她想不开。就在护士的视线再次落在蒋小云身上的时候,蒋小云缓缓地转头,对上了护士的目光。
“怎……怎么了?”护士有些心虚地问道。
“能帮我倒点儿热水吗?”蒋小云轻声问。
“哦,好好!”护士连忙起身,走出了病房。看着值班护士离去,蒋小云快速地起身,偷偷溜出了病房。
同一时间,医院的接待处里,一个年轻男子捧着一束鲜花,正在打听着蒋小云的病房。而此刻的蒋小云已经溜到到了医院侧门的林荫路上。
望着自己病房的窗口,蒋小云怔怔的出神。从醒来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蒋小云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对不起,方医生,让您白忙活了……”
三年后
午后的阳光洒满海滨别墅,阳台上一袭白色连衣裙的东方女孩正坐在藤椅上,眺望着蔚蓝的大海,静静地品尝着下午茶。女孩的样貌十分精致,白皙的皮肤里透着淡淡的粉色,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极具神韵、高挺的鼻梁再加上那双小巧的嘴唇,一切再完美不过。
女孩缓缓端起茶杯,迎着阳光,对着海景,浅浅地啜了一口锡兰奶茶,时光在这一刻定格,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面。
而这个美丽的女子正是当年那个被毁了容貌的丑小鸭蒋小云!
看着光洁的茶盘里倒影出自己的影子,蒋小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三年前。
站在山崖上,耳边的风呼啸着,眼底就是蔚蓝的大海,那时的蒋小云只要纵身一跃就会粉身碎骨。她的确跳了下去,只是,蒋小云的身体刚刚跃出悬崖,她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给拽住了。那一刻,蒋小云似乎看到了天使的脸孔。
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救下蒋小云的人不仅带着她来到了英国。还给了她新的身份,新的脸庞。
蒋小云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走进了手术室,进行了一场将要改变她命运的手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医生给她的面部做了麻醉。她清晰的记得医生的手术刀缓缓地割开了她的皮肤,那咔嚓咔嚓的声音让她的汗毛都竖立的起来。
她可以想象自己的脸颊上流满的鲜血,面目全非,不过,她却没有一点儿知觉。这种清醒状态下未知的恐惧让她永生难忘。
术后的恢复极其艰难,面目浮肿,别说讲话了,连吃饭喝水都有些困难。但她全都挺了过来。
有付出终究会有回报的,当面部浮肿消失的那一刻,她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蒋小云已经在三年前死去,此刻重生的是名叫舒子灵东方女孩!
“子灵,不抱歉抱歉,你久等了吧!”沉厚男中音从舒子灵的身后传来,打断了舒子灵的思绪。她缓缓地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张明媚笑脸。
这是一张欧洲人的脸孔,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双眸更是罕见的碧蓝色。他叫做本杰明,年纪轻轻便继承家业,是欧洲著名财团波尔克集团的总裁。三年前,这正是本杰明游历T市,在山崖上救下了轻生的舒子灵。
三年过去了,本杰明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老样子,此刻的他随意的穿着一件体恤,一条泛白的牛仔裤,哪里像个跨国公司的总裁。
这些年,本杰明不仅帮舒子灵改变了容貌,更是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生。此刻,她作为本杰明的中文老师生活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真的很知足,很幸福。
“如果忙的话,你不必急着赶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舒子灵起身给本杰明让出一个位子。本杰明大大咧咧地往藤椅上一座,管家很快端上茶水。
“这怎么可以,明明和你约好了。”本杰明挥挥手说着。
如今本杰明的中文已经进步的很多,和舒子灵进行日常对话完全没有问题。舒子灵怔怔的看着本杰明,眼神里全是感激,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陪在舒子灵左右的只剩下本杰明。
“子灵,子灵?”本杰明低声叫唤。
“哦,对了,我们开始上课吧。”舒子灵慌忙说着掩饰刚刚的出神。
“不不不!我今天不想学中文。”本杰明摆摆手,“我今天想跟你学做中国菜。”
“中国菜?”
“就是……就是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西湖醋鱼。”本杰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舒子灵也来了兴趣,问道:“怎么突然想学做这个?”
本杰明瞄了舒子灵一眼,嘀咕了一句。
“什么?”舒子灵显然没有听清。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本杰明终于大声了些,迟疑的看着舒子灵,半晌,本杰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好啦,好啦,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你肯赏脸尝尝我做的东西吗?”
伴随着本杰明的问题,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舒子灵一愣,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她当然听出本杰明话语里的意思,相处这么久,她不是没有发现本杰明对自己的情意。这三年来,本杰明帮她治疗,帮她做心里疏导,让她做自己的中文老师,帮助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生活下去……其中的关心和照顾或许只有舒子灵自己才能正真的体味。这份情意,她总是难以报答的。
看到舒子灵稍显尴尬,本杰明不想给她压力,起身说道:“好啦好啦,不要露出这样纠结的表情。”
“……”舒子灵抬头注视着本杰明,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是话到嘴边发现说什么都是一种矫情。
本杰明吐了吐舌头,说道:“就当做是我嘴馋!走吧,我们一起出厨房,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舒子灵默默地点头跟在本杰明的身后。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本杰明正专心的剔除着鱼鳞,水槽里响起哗哗的水流声,自然的成为了背景音乐。舒子灵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一心想要给自己做道菜的本杰明,忽然有种强烈的家的感觉。
心弦就这样被撩动了,或许,从本杰明救下自己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已经有什么东西把两人牵在了一起。
可是那个埋藏在深处的阴影,那个无法挥去的噩梦,那个缠绕她至今的梦魇……她真的能有个新的开始吗?这个男人真的将会是他的归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