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一直到家，我这一路上心情都不曾平静过。大脑不断浮现出那本书的样子以及那些莫名失踪了的花季少女的面庞。直至枕边的座机响起，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竟是一夜未眠。

我迅速地抓起电话，内心有着些许不安，生怕是告诉我说又有类似的花季少女失踪或者是找到了其中某个失踪者的尸体。因为，那将意味着昨天搜寻到的线索很可能会断掉，一切又将重头再来。虽说我们本身也是刚刚开始着手调查这件案子，但是每每想起连瑀安所说的话，我还是不希望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的。

万幸，来电话的人是我们的高冷法医，林然。她匆匆地说了一句，快来局里，有礼物送给我之后便将电话啪的一声无情地挂断了。

林然说有礼物送给我并非是真正的要送给我什么大礼而是应该在发现的残肢上找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我顾不得梳洗打扮就连忙套上衣服骑着我那辆小电驴狂奔了出去。

到了警局楼下，突然意识到现在不过是六七点钟。而林然那么早给我来电话，绝对是熬通宵了，这心里不禁还有那么一丝感动。看样子，这个重案组或许也不是那么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不大好的缘故，待我上到九楼后早已是气喘吁吁了。而林然就那么依靠在门框旁冷冷地看着我。

“你究竟是怎么考上警校的？才几层就喘成这样！”她扬了扬眉指了指办公室对面的房间说道，“你的礼物！”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连忙推门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外加着一阵较为阴冷的风，这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裹了裹衣服，壮着胆子往里面走去。一面落地玻璃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一面是白色的案台和盖着白布的解剖台以及一些装着各式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器官；另一面则被划分成了办公区，两张对放的办公桌，角落里还摆设了一幅完整的人体骨架。雪白的墙上也被挂满了血淋淋的图片，看过之后真是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我简单搜寻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东西会是我的礼物。“然姐，到底是什么礼物啊？”

“你知道埃德蒙·罗卡么？”林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向问我一个生活在上个世纪初的男人。短暂的呆愣过后，我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艾德蒙·罗卡法国著名的法医学家，也是我们所熟知的法证之父。他曾经有过一个在刑侦界特别出名的定论，“凡两个物体接触，会产生转移现象。即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

“我知道，罗卡定律么！”我笑着看着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否则她也不会一大早就把我给揪来了。

“没错。我化验的时候发现这块跗骨又被腐蚀过的痕迹。当然，我也抽取了下水道中的液体进行化验，证实与腐蚀跗骨的液体不能做同一认证。”林然从办公桌的一角抽出一份文件夹递交到我的手中后继续说道，“是HF！”

“你确定？”我扬了扬眉，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HF也就是氢氟酸是在国外十分常见的一种化尸水，而国内则通常是用浓硫酸或者浓硝酸来融化尸体的。并且氢氟酸有极强的危害性，所以国家在这方面的控制相对也是比较严格的，如果说残肢上面所沾染到的氢氟酸真的来自于凶手的话，那么我们所面对的凶手就绝非是一般人那么简单了。

“当然。我知道氢氟酸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也不止检验了一次。”林然依靠在转椅上，拿着一个装满液体的试管来回晃动。

“我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谢谢！”我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

“不用，我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林然又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态度，我见此也不便多言语。

一时间，我和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中。直到大楼外面传来了阵阵锣鼓鞭炮声才使得我们得以从中解脱出来。

“什么情况？”林然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满意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而我也对此有着些许不满。

“谁知道？今儿早上也没看到有什么新店面啊？”江城市的警局大楼和其他城市略有不同，附近没有任何店铺唯一一家便利店和小餐馆还是这儿的退休干警干的。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几乎是飞一般地从九楼直奔而下。

首先冲入我眼中的是一群舞龙舞狮，锣鼓被敲得震天响但却很少有人在那围观。黑漆漆的门脸旁站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肥腻男子，一双小而圆的眼睛正在那滴溜乱转。

这两年的卧底经验告诉我，眼前的男人很不寻常，或许做过什么违法的事也说不定。但是绝对是属于那种只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大案子绝对没这种人的份。

肥腻男子似乎也看到了我，犹豫片刻便大步向我走了过来。他微微偻着身子，满是脂肪的脸愣是让他堆出了三道折来。“政府，您好。您好。”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就断定了，这小子绝对是进过局子的。因为一般人见到警察不是绕道走就是忽略不见，就算想打招呼也不会满口叫着政府二字。

“做什么生意的？”我看了一眼，牌匾还被一块红布盖着不甚明了，只能隐约看到第一个字好像是个骨字，再具体的就只能把红布揭开才能看得清楚了。

“小姓朱，我这儿就是个展览馆，政府要是有兴趣可以下了班来瞅瞅。”男子毕恭毕敬地从兜里掏出根烟递了过来，我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继续问道，“为什么是下班呢？你这儿一会儿不就开业了么？”

“不是呢。我这间展览馆只在晚上才开门。”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展览馆方向走去。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倒是被吊足了胃口。对此，也是越发的好奇了。

龙狮舞罢，姓朱的肥腻男子递了一些传单给过往的人后便往展览馆一钻，将自己关了进去。我见此，也只能掉头往组里走去。

刚一回组，就听到菁菁在那叽叽喳喳地不断骚扰着恕哥。

“恕哥，我听说原来整个东北您都是这个呢！”菁菁伸出根大拇指后又接着说道，“恕哥，我听说您是被仇杀了？”菁菁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恕哥的眼里升出一丝杀气。但转瞬间，这丝杀气变化为乌有了转而的是一如既往地孤寂。

“菁菁，淫娘呢？”我知道菁菁这个丫头如果继续问下去指不定又得出什么乱子呢，万一真把这个黑道大哥给惹毛了，我想我怕是难免也要被牵连了。

“良哥？不知道，诶！良哥，杨哥找你！”我转头一看，淫娘这家伙正一本正经地从领导办公室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种因为做错事而表现出来的愧疚。

“怎么了？出事了？”我看着淫娘有些***。按理说，不应该啊，如果连瑀安嫌案件进展太慢要发火也应该是找我这个负责人啊，但若是其他事的话，淫娘也不用这个表情啊。

“哦。那个……没事。”淫娘是那种典型地不适合撒谎的人，他话还没完全说完脸就红得不行。但在不知道具体事情的情况下，我也不方便问只能当做我没有看透他的谎言。

“那行，没事就好。对了，你早上过来时看没看到楼下发生什么了？”我指了指窗外问道。

“啊？难不成有人在警局楼下犯事儿？”淫娘打着哈哈说了一句之后便又摇了摇头，“咋了呀？该不会真叫我一屁给崩对了吧？”

“哎。骚年，你真是想得太多了。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今儿个下班之后有约么？楼下开了个展览馆！”我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是该笑他好呢还是该为有这么个队友徒伤悲的好。

“展览馆？去那干嘛？我还以为你要请我这个师兄吃饭呢！”淫娘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洛修齐来了一句他有空。

我本是想一口回绝了他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毕竟大伙以后还是同事于是便应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案件进展过于缓慢的原因，我感觉这一天过得是尤其的慢。让菁菁和淫娘搭伙去调查了一下江城市所有卖化工用品的地方，却连一点氢氟酸的影子也没发现。

案子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我站在办公室的地中央环顾四周，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忙碌，但实际上却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在干正事的。本想说几句的，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线索，就算强制让他们工作可是又能做什么呢？

从天明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五点刚到，大伙便齐刷刷地收拾好了东西打着招呼推门离开。

“你这是警校刚毕业？”我和洛修齐走在去展览馆的路上，他突然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呵？我有这么嫩么？”虽说我的确长了张孩子气的脸但是还不至于被看做应届生的吧。展览馆的卷帘门还未打开，我俩依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闲扯着。

聊天过程中，我才知道自己之前对他是有着多深的误会。准确而言，他并不算是一名警察。至少在六个月前，他不是。

他是江城市人也是首都警校最年轻的客座教授，专门负责为学生讲解刑事侦查的。六个月前，他被G部特别任命派往M国卧底并成功抓获了犯罪嫌疑人，雨夜屠夫。谁也不知道这六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当警方抓获嫌疑人时，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和他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月亮爬上梢头，肚子咕咕叫响。身后才传来了咔哧一声响，展览馆的卷帘门便朝上而去。我和洛修齐相视一眼后便朝门里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白天那个姓朱的肥腻男子，穿着一件不算合体的黑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满脸堆笑地朝我们走过来。

“这位想必也是政府吧？小姓朱，朱熊。这里展出的都是我的作品，政府要是有看得上的尽管拿就是。”他半偻着身子眯缝着眼睛对我们说道。

“你是做骨雕的？”洛修齐微微低了低身子看着展柜中那一个个白皙如玉的艺术品，如果不是洛修齐说，我想我一定会将眼前的东西当做玉石的。

“是的。这些都是我做的，还不错吧？”狭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兴奋，但很快这丝兴奋又被他给强行压制了回去。看得出，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压抑着自己。

“恩。的确还不错……”洛修齐一边欣赏着骨雕一边和那男人唠起家常来，而我则在一旁闲逛着。说真的，对于这种艺术品，我本身是不大感冒的，而且我也不大懂。

“那个，我去里面转转！”我见洛修齐跟朱熊聊的正起劲便打过招呼后往里走去。起初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直到我七拐八拐地走到一扇门前，我发现一旁放着一个白色的汽油桶。而这个时候，洛修齐和朱熊也走了过来。

“杨警官有没有相中什么物件呢？我这儿虽然都是非卖品，但是要是政府相中的话，我免费赠送。”朱熊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我的手上继续说道，“这儿里面呢是两枚扳指，不成敬意。”

我抬起拇指一挑，映入眼帘的是两枚洁白如玉周遭刻着诡异面孔的扳指，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却让我看的着迷。虽然内心很想将其带走，但是出于纪律性的要求我还是打算拒绝的。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洛修齐一口应了下来。

我吃惊地看着站在身旁的洛修齐，但得到的却是一种让我心安的目光。那眼神似乎在说，相信他，没有错。

小说《追踪者日记》 第三章·午夜的展览馆 （推荐）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