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往南,是下河村。
下河村往南是一片绵延不绝的湖泊,人们称它为雁北湖。
雁北湖像是跨越了四季,它两岸沿途的景致参差不齐,往往一片芦苇荡之后,忽然就出现了一片乱石岗。
雁北湖再往南,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村落,人们朴实无华,随着太阳的起落,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上。
同这群土生土长的村民一样,再往南有什么,是哪里,杨君泽一无所知。他最远到了雁门关山中的一个峡谷,他只眺望过南方,却不知南方有雁。
杨君泽跟着杨擎苍下了山,山下有个村子,叫做鹿蹄涧村。鹿蹄涧村的人靠山吃山,大多数都是猎户。改革开放以后,封山育林禁制打猎,山里的人便开始种田畜牧。
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猎人本能,却未被时间消磨。杨擎苍很快就安排好了后事,村子里的几个健壮小伙子,轮流守墓。
“我们朝南走!”杨擎苍指着远方,那里有氤氲的雾,以及看不透的未来。
杨君泽无所谓,不管朝什么方向走,对他来说,都无差别。至少独自逃亡的生涯,终是告一段落了。
杨擎苍很少说话,一路风尘仆仆,他甚至极少回头去看少年杨君泽有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一连好些天,杨君泽初时显得颇为吃力,但日子久了,吊在后面的距离竟是逐渐拉近。
少年杨君泽有股子韧劲,他不喊累,也不埋怨,看着前方忽快忽慢的杨擎苍,他只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慢慢的稳住了气息,奋力追赶。
杨擎苍不走大路,一路带着杨君泽翻山越岭,专挑偏僻陡峭的山间行走。行至一日,杨擎苍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杨君泽,忽然说道:“我教你下棋吧!”
杨君泽愕然的抬起头来,他疑惑的是杨擎苍怎么会下棋!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笑道:“师父,下棋就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料,我更喜欢看人下棋!”
杨君泽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爷爷杨乾坤,周瑜忝以及寇击雷三人下棋,他不知道什么是棋道高手,但他觉得爷爷他们三人的棋术大抵是不低的。
杨君泽总是看的很模糊,他看不懂棋着的好坏,也看不懂棋盘的远近,自是更不懂棋意的深浅。但他很喜欢看,他总觉得那是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对决,就像他看见杨擎苍出拳的样子。
事实上杨君泽只看见过杨擎苍出过一次拳,几天前他们遇见了一头孤狼,在杨君泽将要命丧孤狼口中的时候,杨擎苍出了一拳。结果不言而喻,一拳之后孤狼死的不能再死了。杨君泽觉得,杨擎苍的拳,让他有一种心神往之的感受。
杨擎苍也不强迫,忽而笑着问道:“下棋的境界,最高是什么,你知道吗?”
杨君泽自是不知。
杨擎苍笑着回到:“目中无人!”
杨君泽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不是贬义词,至少在这里不是贬义词,所以他点了点头。
杨擎苍倒是诧异起来,斜着眼睛,看了看杨君泽,认真问道:“你懂?”
杨君泽想了想,回到:“也不是很懂,但我觉得就像你出拳的时候那股气势一样,在你的拳下,有没有人都不重要,有没有物也不重要。”
杨擎苍心头一震,忽而十分欣慰,笑着说道:“今儿起,我便教你打拳,知道八段锦吗?”
“知道,我爷爷有很多藏书,我曾经看到过关于八段锦的描述。分为坐、立、南、北、文、武、少林以及太极八段锦。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即便有示意图,我顶多也就是个花拳绣腿,摆个架子可以,但知其形而不知其意。”
一路奔波之后,起先迫切想要早点学成出山,到如今,竟是不急不缓,虽依旧期盼杨擎苍传授武艺,但却不急切想要修习武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杨君泽想通了一个道理。
杨擎苍忽而摇了摇头,叹息道:“还不够!”
杨擎苍面对杨君泽,一手背负身后,一手伸直摊开手掌,正色道:“世间武功,唯快不破,拳术也不例外。但各式武术的要领却并不相同,拳术要领是刚猛。”
杨擎苍忽然收手,变掌为拳,直击空中,劲风袭面,杨君泽心无旁骛,用心领会。
杨擎苍再出一拳,但改变了原先的轨迹,从左侧滑入右侧,声势皆无,杨君泽却觉得这一拳比上一拳,来的更为刚猛。
“看出什么了?”杨擎苍收手,问道。
杨君泽摇了摇头,他有一种很隐晦的感受,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看不真切,也抓不到的虚无。
“知道为何我带着你不走大道,只挑山间吗?”
杨君泽再次摇头。
“第一拳直出,第二拳侧出,就像我们赶路一样,山间小道,并非直线为捷径。人力终有穷尽时,拳术虽讲究一往无前,但却要顺势而为。若是我们一路行来,只走直线,反而会费力许多,顺着溪流小道,绕一绕却又快捷许多。”
杨君泽皱眉沉思。
“你先记下我说的话,路上再慢慢思索。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放慢脚步等你了,能不能跟得上就看你的造化了。”
“闭目真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浑,漱津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左右辘轳转,两脚放舒伸;叉手双虚托,低头攀足频;以候逆水上,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讫,发火遍烧身。”
杨擎苍转身便走,远处声音兀自传来。
好在杨君泽记性极好,虽没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大抵记上几段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擎苍似乎早有去处,杨君泽只管一路紧追,那段口诀倒是一路上背的滚瓜烂熟了。
“师父,我要是追不上你怎么办?”
“那就别叫我师父了!”
杨擎苍口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在腹诽:“诸葛老匹夫,这次你要是框我的,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许是真的害怕身后那个少年跟不上他。
小说《山海异闻录》 第18章 往北走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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