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样子,我实在无法将他与曾经阳光开朗的陈离联想在一起。
抑郁症的最终走向,要么一念天堂,要么一念地狱。
全看病人如何抉择。
「陈离,我是姜绪,你还记得我吗?」
我轻声问着,试图在他眼中寻求一丝波澜。
可他仿佛看不到我一般,整个人处于持续放空的状态,周遭的声音对他来说,就是隔绝在外的。
陈忘说护士刚给陈离打了镇定剂,他现在从癫狂中安静下来,是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
我靠近几步,才发现他的双手扎满了针孔,新旧各有,让人看着心脏揪紧。
「这些……打的时候很疼吧?」
衣角猛地被拽住,他微微侧头,对上我的视线,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的声音低哑,却异常坚定。「不痛。」
我微怔。
这一刻,我们仿佛成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互相倾诉过去,也为了努力摆脱过去。
陈离说那次潜水意外,他是和许一洲一起来救我的。
「比谁先救姜绪上来,输的那个人永远消失。」在下水前,许一洲故意刺激他:「记得消失得彻底点,就像当年你爸妈把你抛弃一样。」
说完他率先下水。
听到那两个字的陈离浑身发颤,但也只挣扎了几秒。
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生机,他不敢耽搁,紧随其后。
许一洲耐力不够,下潜到十五米已是极限,离我还有几米远的时候他突然小腿痉挛,致命的恐慌袭来,教练说的缓解方法全忘在了脑后。
眼见他也开始下沉,陈离只能先救几近昏迷的我,然后再去救许一洲,帮助他一边拉伸一边往上游。
就在快浮出水面的那刻,对方竟用另一只脚借力将他往下踹。
而且,踹了不止一下。
许一洲用了七八成力气,好在陈离反应过来后立刻借住海水阻力,规避了重伤。
当时十分凶险,他拼尽全力才捡回一条命。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想要我死,难道被父母抛弃,就该坠入地狱,活得像肮脏的蛆虫吗?」
思绪回笼,陈离侧过头望向窗外并肩飞过的鸟儿,眼里满是渴望。
那是对自由的向往。
可是,他的潜意识总是在排斥,哄着他与世隔绝。
我默了默,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他手心。
「其实自从小姨死后,我也一度陷入悲伤走不出来,于是我开始每天录下生活中美好的声音,在孤独崩溃的时候轻轻聆听,就会有一双手拉着我往上走,逃离我认为的所有不幸。」
「虽然我仍然恨自己的父母,但不会因为恨他们而放弃自我。同样的,其他人也没资格阻挡你努力生活,」看着双目迷茫的他,我轻声点醒:「过去已成定局,未来尚可改变。别忘了,你还有个哥哥,别伤害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陈忘隔着玻璃窗,什么也听不见,只是他眼底的关心热烈,就连我也共情了。
大概是想起了兄弟俩儿时的回忆,陈离越过我看向窗外,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拼尽全力地哭着,仿佛要把以前所受的委屈通通发泄掉。
我松了口气,低下身子轻拍他的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能哭,是福气啊。
抑郁症的人一直活在痛苦里,就像地狱的第十八层,每天都要回忆经历最痛苦的过去,时间越久,那颗心就越难恢复。
小说《曙光之下》 第11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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